第9章-《极品阴阳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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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回王府的时候已是三更天。偌然像个孩童般牵着我的手,一甩一甩走得十分愉悦。我总觉得这样有些怪异,但大晚上的街上实在没人,他也高兴,于是便随他牵着,他笑得分外开心。

    昀骞已经不在我房间,踏雪在凳子上趴着,听见我们的动静,直起身子来看。偌然拉着我的手,笑道:“很晚了,去睡吧。”语气里是我十分顶不住的温柔。

    踏雪笑得奸诈:“得手了?”

    敢情它是早就知道了的。偌然十分臭屁地道:“那是自然,我偌然是谁啊。”

    我的老脸火辣辣地烧着,咳一声道:“再不睡就天亮了。”然后将偌然丢出房间。

    寒梅盘在枕头上睡得很香,我将它拎到一边,自己躺进被窝,踏雪也睡眼惺忪地跳上来,张嘴似乎又准备就偌然和我之间的事对我进行惨无人道的调侃,我打个呵欠及时制止:“小屁孩不许这么好奇。”换来它不满的嚷嚷。

    它在耳边聒噪得厉害。我翻身向内,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偌昔阁。偌然。梓昔。

    我在心中叹一口气,闭眼入眠。

    再睁眼时自己身处偌昔阁。门上空荡荡的,字还没题上去。偌然的眼睛笑成好看的弧度:“梓昔,喜欢这里么?”

    我愣了愣,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梦。阴阳师做梦与寻常人不一样,八成是我睡前想得太多,灵力带我梦见前生的事。

    和前世的情人见面,感觉十分微妙,他一心以为我就是那个人,实际上我却不是。被他如此热情地对待……我只能假装自己也很热情:“很喜欢啊,你肯定费了许多心思吧!”

    兴许是有点笑得太夸张。他先是一愣,随即又绽开微笑:“区区竹屋,凭我本事,哪需要什么心思。”

    唔,敢情偌然还是个凡人的时候自我感觉就已然如此良好。

    他扶着我的双肩,深情款款道:“梓昔,你真的不后悔么?”

    额,因为我是梓笙而不是梓昔,对这番话反应还是慢了片刻,落在他眼中却是犹豫。他连忙道:“不过你现下后悔也没有用,你就要成为我的娘子了。”

    如此偏执又洋洋得意的模样,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。我笑道:“怎会后悔。我……我是你弱水三千中的一瓢,不是么。”

    这话其实忒恶心,我说出来都有点受不住,他却十分受用,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:“梓昔,你终于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!”说着又将我搂在怀中。

    我身子轻轻一僵,片刻后缓缓放松,双手迟疑着环住他的背:“嗯,我明白啊。”

    明白你有多爱梓昔。

    他放开我,兴致勃勃地将我拉到屋前:“你说我们的新居叫什么名字比较好?”

    我想也没想:“偌昔阁啊。”

    他道:“若昔阁……好名字,就这么定了!”说着兴冲冲地入屋子,拿出文房四宝准备题字。我这辈子没见过他写字,于是在旁边观摩了片刻。他手腕悬空,笔走龙蛇,“若昔阁”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入纸,和偌昔阁的字迹一样。

    我道:“你写错字了。”

    他提着毛笔:“嗯?”

    我执起小狼毫,在旁边一张宣纸上写个“偌”字,然后道:“我说的‘偌’,是单人旁加个若的那个偌,不是这个若。”

    他的眼底滑过一丝冷光:“偌然的偌?”

    我瞧着他一脸惊讶的表情,不明所以地道:“对啊,偌然的偌。”

    他突然扑过来掐着我的脖子:“你怎地还想着那个奸夫,连我亲手建的屋子也要题上他的名字?!”

    情况直转而下,我实在不太理解。我和他还没有成亲,就算认识了别的男人,也不该就是叫做奸夫。而且这个所谓的奸夫,不正是偌然他自己。这让我情何以堪哪。

    我脖子被他掐了许久,险些呼吸不过来,于是睁眼,梦就醒了。胸口位置十分沉重,我艰难地抬头瞧了一眼,踏雪和寒梅不知道怎么睡的,都在我胸口压着,难怪我做恶梦。我毫不犹豫将它们丢下去,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墨迟当年下凡的名字叫安若恒,那偌然又是谁?

    留在王府实在无聊得很,踏雪寒梅抱成一团呼哧呼哧地睡,偌然八成被赵云湘缠着,昀骞那边肯定要和苏瑾嫣风花雪月。个个都是一对一对的,剩下我这个孤身寡人,颇有些寂寞。

    我开了房门往外走,决定先去叨扰一下昀骞。昨夜为了追偌然,将他丢在房间里,似乎有些不厚道,需要道个歉。

    我小心翼翼敲响他的房门。他开了门便转身入屋,感觉不太想见我。

    我赔着笑脸走进去:“嘿嘿,我是来道歉的。”

    昀骞回头看着我,不语。

    我道:“那个,我昨晚得罪了偌然,所以追出去和他解释。”

    昀骞依旧不语。

    我的老脸有些挂不住,眼睛忽然瞟到旁边衣架子上挂着一件黑色外袍,上面有个灰色的脚印,似乎是本姑娘昨天晚上无意所为,于是干咳一声:“那个,昨夜急着追偌然,不小心踩到你的衣裳。玉皇大帝在上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忘了让下人拿去洗。”他开口打断我,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?”

    怎么感觉他依旧在生气。我点头道:“就这些了。”

    他道:“你的修为有一半在我身上。”

    我想了想,好像是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道:“你不打算要回去?”

    我搓一搓下巴,郑重道:“我觉得,那血你已经喝下去,实在没法原封不动地还出来。”应该说,任何东西进了嘴,出来的都一定不是原物。

    他道:“那,有没有办法可以将修为还给你?”

    “唔。”我再搓一搓下巴,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笑道:“我又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,修为给了就算了。你看我现下在王府吃得好住得好,根本不用出去收妖,分你一点修为其实也没什么,还能少些头疼想着如何保护你。”这样一打算盘,我分明还有赚。从今往后,我不用像现下一样殷勤,至少获得了自由啊!

    他的眉蹙得更深:“在我身边,你很头疼?”

    “额,只是这么一说而已。你若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,不如以后换过来,人前我是你的护卫,人后你是我的护卫,为我做牛做马?”

    他立刻点头答应。于是我得出一个结论,昀骞这个人喜欢自己虐自己。

    轻轻的叩门声响起,传来苏瑾嫣温柔的声音:“世子?”

    一大早就来和昀骞培养感情,不枉我带她入王府。我笑着对他挤挤眼睛:“瑾嫣找你有事,我就先闪啦!”

    他揪住我的后衣领,挑着眉道:“我和瑾嫣没什么,你无需闪。”

    苏瑾嫣推门进来,愣了一愣。我横竖没事,权当看一场戏,看窈窕淑女如何攻破面瘫美男的芳心,于是傻笑道:“瑾嫣你和昀骞尽管玩你们的。”说完对她打个眼色,表示恰当时机我会溜走。

    文人儒士的乐子非常少。苏瑾嫣提议去花园赏花,于是我屁颠屁颠地跟着出门,非常自觉地放慢脚步,落在他们身后。

    一个俊朗过人,一个微笑倾城,果真是完美的一对。我暗暗叹气。偌然说司命仙君给人安排情劫都会挑最为恰当的人,果然不假。苏瑾嫣长得美,又了解昀骞,加上月老绑了红线……其实即便我不做什么,他们也早晚会一起的吧。

    小风慢悠悠地吹着,在我心中吹出两分凄凉的秋意。

    路上偶遇赵云湘和偌然一行人。赵云湘看见我,携我的手笑得那叫一个温婉动人。偌然站在她身边微笑,月白色的袍子在阳光下如飘然出尘。

    赵云湘道:“梓笙姐姐,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逛一逛,偌然公子说,一会儿教我下棋。”

    下棋此等枯燥且伤神的活动,我一向不爱参与。正要婉拒,突然瞧见偌然在旁边一脸期待。我猛然想起他以往为我吃过的苦,打算咬咬牙应了,当是陪他,昀骞却忽然开口道:“梓笙,昨夜你应承过,今晚与我去放河灯。”

    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。我正准备点头,突然听见偌然在旁边重重咳一声。他和昀骞的表情如出一辙,一动不动地瞧着我。

    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,说什么“鱼,我所欲也;熊掌,亦我所欲也。二者不可得兼,舍鱼而取熊掌者也”,让我学会一个深刻的道理——在恰当的时候要懂得放弃该放弃的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我看着偌然和昀骞之间微妙对峙起来的气氛,有些不知所措。那篇文章的大前提是,熊掌和鱼我都是想要的。而现下的问题是,我不想去下棋,我想去放河灯。但叫我下棋的人是我上辈子的情人,我若是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子走了,他的心大概会碎成一地。

    其实明明只是选去处,怎地我总觉得自己像在选夫婿,偌然和昀骞有种快打起来的感觉?

    苏瑾嫣的脸色有点难看。我不动声色地插到昀骞和偌然中间,笑嘿嘿道:“要不我现在先去下棋,晚上再去放河灯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两人同时斩钉截铁地开口。我抖了一抖。偌然笑道:“梓笙,下完棋,我和你回偌昔阁逛一逛,你许久没有回过村子了吧。”

    我明明昨天才回去过……

    昀骞淡淡道:“我记得你刚入府的时候,和我说过你想出去看花灯。”

    这么久远的事你居然也还记得……

    我为难地抓一抓脑袋,这两件事之间明明就没有矛盾,为什么不可以同时进行。我求救地看向苏瑾嫣,她语气凉凉的:“你自己决定。”

    天边一行飞鸟悠悠然游过,我无语望苍天。跟昀骞走,偌然和苏瑾嫣的玻璃心会受伤害;跟偌然走,我就要忍受一个下午的无聊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我淡定道:“我有些不太舒服……所以我决定回屋睡觉。”然后果断转身,无视他们,义无反顾跑离现场,一头扎回自己房间。

    踏雪看着我慌慌张张的模样,歪一歪脑袋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我脱力地滚进被窝,闷声道:“没事,睡觉吧。”

    寒梅噙着笑坐在一边:“我记得你才刚睡醒没多久?”

    我拉过被子捂住脑袋,将它们的声音隔绝在被子外头。

    外边的太阳明晃晃的,房间里出奇的寂静。大白天我根本睡不着,于是懊恼地在床上滚来滚去,心中暗暗鄙视两个始作俑者。偌然也就算了,昀骞究竟是哪根神经没搭对,正经情劫对象明明在他旁边,还光明正大地约我看花灯。

    实在睡不下去,我抓抓脑袋起身。房间背阳,外头阳光灿烂,里头却有些昏暗,踏雪和寒梅不在,我一个人坐着,觉得自己甚凄凉。

    外头有人拍门,打开门却是浅玉。她气喘吁吁道:“昨晚王爷遇鬼的事,府中的丫鬟知道了。今日她们私下讨论世子引鬼怪入府,是扫把星……正好被王爷听见……王爷正大发雷霆呢!王爷夫人说是你说的,此刻准备叫你去对质!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走廊尽处一个身影缓缓而来,正是碧琉。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浅玉,淡淡地说:“梓笙,夫人叫你。”

    丫鬟们再惧怕昀骞,也不会傻到当着王爷的面胡说。我淡定一笑,跟着她往前走。

    正厅之中一行人神色肃然。昀骞站在一边,随意且安然。小寻坐在他肩上,眨着大眼睛。

    两个丫鬟瑟瑟发抖:“王、王爷,世子会招鬼怪,我、我们这些下人都是知道的……奴婢、奴婢亲眼见过世子身边有鬼魂……”

    王爷狠狠一拍桌面:“荒谬!”脸上尽是怒气。

    确实很荒谬,连小寻都没有瞧见,还敢自称亲眼见过他身边有鬼魂。王爷瞧见我,立刻问我是怎么回事。我恭敬道:“回王爷,夫人说得的确没错,世子八字奇轻,易招鬼怪。”

    王爷轻轻一愣,有些痛心地瞧着昀骞。王爷夫人露出一个胜利的笑,微微瞟向他。满屋子的人中只有他依旧淡定地站着,优哉又游哉。

    如此镇静的表情实在很不好玩,我瞥他一眼,认真道:“但只是以前。”

    王爷夫人轻轻一震的表情令我十分满意。我道:“昀……世子确实八字奇轻,易招鬼怪,但这归根到底,是因为他福气过人,命格尊贵。好比墙边那只古董花瓶,它虽然易碎,但不代表它本身没有价值。世子此前的富贵命引来鬼怪觊觎,但此刻命数已然不同。他在王府,不单不会引来鬼怪,还可以抵御鬼怪侵入。靖南王府有了世子,如鱼得水,家宅会愈发兴旺,王爷仕途也会愈发顺利。”

    说完之后我与他对视一眼,默契一笑。王爷道:“你确定骞儿从此以后,不再会招惹鬼怪?”

    我咧开嘴笑:“这是自然。昨夜您也看见了,那胆大包天、敢去侵犯王爷的鬼魂,最后被世子吓离。”

    王爷原本对昀骞的事心存不安,听了我的话,开怀大笑,直呼雨汀生了个好儿子。王爷夫人的诡计以失败告终,脸上不动声色,却轻轻瞟我一眼,眉间若有冷霜。我只能假装没看到,实在想不懂她为何总要折腾昀骞,明明雨汀夫人已然去世,再没有人可以和她相争,她这样究竟为的什么。

    出了正厅,我与昀骞并肩走在曲廊上。我笑道:“还好我及时驾到,不然你又要给她摆一道。”

    他道:“摆就摆,我又没怕过。”

    “也是,而且今时不同往日,现下你不爽的话,大可以驱小鬼去吓她们。”

    他默默斜我一眼:“……做人不能太无耻。”

    我嘿嘿一笑,没有接话。

    荷塘之中绿叶层叠,粉嫩的荷花上沾了水珠,分外好看。他道:“如何,今夜看河灯,你要去么?”

    我长叹一口气:“我也很想去,只是……”若是让偌然知道我私下和昀骞出去,他又该用受伤的眼神瞧我了。

    昀骞微抬下巴:“只是你怕偌然晓得?无妨,我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他的模样微微狡黠,不知在打什么算盘。

    用过午饭后我回房间,偌然在门口欲言又止地瞧我。

    我推开房门将他让进屋里:“怎么,找我有事?”

    偌然挣扎片刻道:“赵云湘不知在何处听了什么姻缘石的传说,说今夜是最好时机,硬要拉着我去……”

    我在心中扑哧一笑。

    偌然抱歉地对我道:“所以……所以今夜我不能陪你回偌昔阁了……你知道的……之前她为我受过伤……”

    我深明大义地道:“没事没事,偌昔阁想何时回都可以。赵云湘以血肉之躯为你挡下元宝的爪子,你会内疚也很自然。你与她去吧,我不打紧。”

    他依旧用愧疚的眸子瞅着我,模样甚是哀怨,仿佛爽约的人是我。我拍拍他的肩头宽慰道:“乖啦,没事啦,明日后日大后日,来日方长,到时候再补回来就得了?”

    他点点头,却依旧杵在那里不肯走。

    我压着满心思可以去看花灯的喜悦,淡定道:“还有事?”

    他像个小孩般微笑:“梓昔,我想抱抱你。”

    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嘞,听了他这句话,有种被调戏的感觉。但细细一想,从认识他到如今,我压根没少被他调戏过。何况他方才叫的是梓昔,我身为梓昔的转世,抱一下也不会少块肉。

    于是我轻轻叹一口气,张开双臂,他心满意足地扑上来将我搂在怀里。

    等偌然和赵云湘出了门,我溜过去找昀骞。敲开房门他走出来,我的眼前一亮。他换上了淡蓝色的衣衫,衣襟袖口有同色暗纹,行走间如波光潋滟。

    我围着他绕了一圈:“啧啧啧,昀骞你以后就穿这个得了,省得总是黑色,死气沉沉。”

    他任由我在他身边跳来跳去,轻轻扬眉:“有这么夸张?”

    我想了想,诚恳道:“平日的你像一只玄鸦,今日像一只翠鸟。”

    昀骞: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道:“诶诶,你去哪里。”

    他眼皮也没有抬:“把衣服换了。”

    我:“……”

    千方百计地阻止了他换衣服,片刻之后总算出门。吃酒放河灯此等大雅之事,本应叫上苏瑾嫣。可昀骞说她平日太过拘束,一起同行只会让我们玩不开。我的心中浮起两分龌龊的喜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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